臥看千山急雨來

　　2010.2.3

　　媽媽住進長庚已經第四天了，沈醫師都還沒有來過病房查診。

　　2月1日早上佳燕陪著媽媽做斷層掃描，本來我們很擔心顯影劑是從脊椎注射進去，前晚吃飯時，還在地下餐廳討論打了顯影劑之後的照護方法。

　　「到時候妳一定要讓我喝很多的水！如果我喝不下，讓我喝果汁也可以。」媽媽耳提面命的提醒佳燕。

　　「護士說檢查完之後，馬上可以走動，不用躺八個小時耶！」本來簽斷層掃描同意書時，我疑惑的問過護士簽同意書的用意，她跟我解釋顯影劑對某些病患會產生副作用。後來又問護士需不需要躺八個小時，以免顯影劑殘留在腦部，她是這樣回答我。

　　媽媽和護士的說法不一樣，心中充滿了許多的疑惑，到底誰是對的？

　　真正檢查時，才知道顯影劑是從血管打進去，不需要躺八個小時，這對媽媽和佳燕來說，輕鬆多了。不過，那天下午，媽媽也進了開刀房馬上做了人工血管的手術。她說坐起來的時候，手術部位會有垂墜感，只能躺在病床上休息。

　　人工血管手術隔天，本來護士告訴我們下午四點要做骨髓掃描和第一次的化療，可是等了一整天，骨髓掃描的病患實在太多了！直到晚上八點多才輪到媽媽，化療只好延後一天。

　　真的太多人生病了！一想到就覺得害怕。

　　今天中午吃完飯，我打了電話給小阿姨，想要問問狀況。

　　「我正要幫你阿母洗澡。」

　　「怎麼中午才在洗？」

　　「早上客人太多了，你阿母才剛接完客，要先洗個澡再吃飯。」

　　「今天會化療嗎？」護士每天都通知我們要化療，卻都沒有，只好每次打電話都問這一句。

　　「今天先不化療。」

　　「為什麼？」

　　「你阿母說檢查結果都還不知道，醫生也都還沒有來過，她覺得沒差這兩天，想等報告結果出來，了解一下自己要用什麼藥，這樣比較好。」小阿姨一邊講，我媽一邊在後面插話。

　　「讓我跟我媽講一下電話。」

　　從手機一端傳來媽媽的聲音，充滿元氣。很好！聽到媽媽的聲音真的感覺很好，嘴角也跟著上揚。

　　「今天覺得怎麼樣？吃得下嗎？」

　　「吃很多啊！飯前飯後的保健食品也認真吃。這兩天還認識隔壁床的”學姐”，她跟我講化療分五六種，也分享化療之後的照料，很像好朋友。」媽媽開朗的說著。

　　「妳的”學姐”怎麼樣了？」前天這位學姐打化療時，副作用讓她痛苦不堪，半夜整間病房都是她哀嚎的聲音，聽過佳燕的描述，很令人鼻酸。

　　「噢！她出院了。她也是乳癌，兩年前開始治療，最近發現轉移到肺部，現在要用標靶治療。」老實說，自從12月知道媽媽罹癌後，上網查了很多的資料，看到很多人標靶治療。認真google過「標靶治療」，讀了以後，還是不懂意思。現在從媽媽的口中講出來，我實實在在的嚇了一下。

　　「C 床那個阿姨呢？」媽媽好像跟”室友們”很快地打成一片。

　　「她也出院啦！她是栓塞，前天做完手術以後，就出院回家了。她的人很開朗，教我很多保養的方法。本來B 床的學姐很閉俗，看我們聊開了，也跟著聊得很開心，她們出院時，還跟我互留聯絡方法，要互相鼓勵喔！」看來媽媽在那裡交到很多”學伴”，不知道的人，真的會以為她到長庚出遊哩！

　　「聽說長庚有個向日葵協會，星期二和四有開，明天我帶妳一起去看看好嗎？」

　　媽媽很爽快的答應我，乳癌這件事似乎變成交朋友的另一個媒介。聽著她輕鬆的語氣，這兩天陰沉的情緒也跟著開朗起來，媽媽真的是很有感染力的人啊！

　　不想造成我們的負擔，不想讓我們傷心，是媽媽傳遞出來的態度。自從在抗癌版波過文章之後，很多熱心的網友給了我很多的意見和支持，內心很感動也非常感謝。

　　有個網友他很熱心的從治療前的檢查到治療過程，一步一步的教導我，提醒我一些細節。

　　「治療過程中，媽媽如果產生退卻，千萬不要可以放棄，不然療程全部要重來，癌細胞會產生抗藥性，劑量加強之後，副作用會更嚴重，病人要承受更大的痛苦。醫生有說妳媽媽的療程要分幾階段嗎？」

　　「醫生說可能要用新藥幫媽媽治療，可能要自費，效果比較好。」

　　之前門診時，醫生曾經提到治療方法。入院以後，醫生還沒告訴我們檢查結果，現在完全不知道療程會是怎樣進行。

　　為什麼四天了，沈醫師還沒來查房呢？檢查的報告怎麼樣了？要用什麼藥呢？等待宣判的過程，大家的心都懸在半空中，怎麼都不是。

　　媽媽說醫生病人很多也很忙，她形容之前切片檢查時的情況。

　　「這個躺下來，切一切，『好～到外面休息一下。下一個！』十幾個排隊等切片，好像在切豬肉一樣。」回想媽媽逗趣的形容，真的很可愛，把癌症這麼沉重的事，形容的這麼搞笑。

　　和網友聊天時，總是會恍神想到媽媽說過的話。

　　「要把握時間常陪媽媽，去看她的時候，要笑臉喔！可別哭喪著臉。」我默默的聽著網友句句叮嚀，回想前幾天入院時的嘻嘻哈哈，努力搞笑的媽媽的確很難讓人難過。

　　 可是，晚上不能打電話給媽媽的時候，難過總是狠狠包圍著我，眼淚一滴也不放我輕鬆啊！

　　幸好下午和媽媽通過電話，感覺今天晚上自己心情才能比較平靜，沒有太激烈的情緒起伏時，佳燕打了通電話給我，她的聲音聽起來懶懶的。

　　「妳有什麼消息嗎？」一開頭就這樣問我。

　　「沒有。醫生都沒去，沒有新的進度，妳那邊有嗎？」

　　「醫生晚上有過去了。」

　　「怎麼說？」

　　「醫生說斷層掃描報告出來了，肺部也長了一顆腫瘤，淋巴都感染了。」

　　「怎會這樣？」電話這頭的我，愣住了。

　　「對啊！現在已經沒有辦法開刀了，要先做化療，看看能不能把乳房最大顆的控制住，肺部那顆看以後會不會縮小或消失。」

　　「有提到療程要用什麼藥嗎？」

　　「醫生說新藥對媽的病情已經沒有效了，只好用傳統療法，總共分六個療程吧！每次的劑量要分兩次打，如果一次全打，怕媽的抵抗力變太差，身體會受不了。」

　　「骨髓掃描結果呢？」

　　「還沒有出來。要是轉移到骨髓，通常都是末期了。醫生說現在還不知道怎麼治療，晚上要回去研究一下，明天再告訴我們用什麼治療方式。」

　　「有沒有說要打多久？」我開始在電話中亂問問題。

　　「明天打第一次，八天後再回來醫院打第二次，總共要打九個月。」

　　「六個療程？九個月？」我有點搞不太清楚這時間是怎麼計算。

　　「我也是聽小阿姨講的，她自己也說的離離落落，搞不太清楚。」

　　電話中聽得迷迷糊糊，只能等明天到醫院，才能更清楚的了解。剛剛洗澡時，一個人待在浴室時，非常害怕，一點點聲響都會讓我驚慌，這種情況不知道怎麼克服，很無助。

　　希望媽媽明天化療，副作用小一點，讓她別受太多苦。更希望媽媽可以在2月8號回家陪我過生日。